未莊的菜市場，準確來說是法場，人頭擠著人頭，喧囂的場麵混著一股子豬下水味和汗味。

阿Q和幾個同黨蒙著眼，跪在場地中央。

“昨夜到現在都冇吃食，好是跪著，站是站不住的，跌倒了豈不是讓他們看了笑話”，阿Q跪在那裡靜靜的想，“剛看到吳媽了，這個小娼婦，大概是來看我砍頭罷，不過，她不去趙家伺候著，專程來看我”。

“今天可新鮮事，今天殺頭，平常可不多見”一個胸口揹著搭璉的做工人嘀咕。

“好像是革命黨，上回我拿著饅頭冇能蘸著血，人太多，等趕上我血都凝固了。

歪眼郎中交代得是溫血，趁熱才治咳嗽。”

另一個說完，靠身前擠了擠。

地保帶著倆人在法場邊上候著，他們負責處理槍斃完的屍體，然而讓他們惱的事，上次處理屍體兩吊錢一具，這回倒成了一吊了，處理事情雖然不麻煩，確認人死了，往板上一放，拉往郊外找個管事人看不見的地方，倒了便是。

至於挖坑埋葬，血液心肺，野狗野鳥，這些一概不管的。

倒是錢少了幾吊，心裡還是不舒服，看向阿Q，心裡頓時明白，與這斯一同死的，都是便宜貨，阿Q生前他看不起，要死了也看不起，他們都是一樣。

當兵們手裡的洋炮響的時候，樹上的鳥乍一下驚飛了，圍觀人群唔了一聲便集體沉頓，瞪大眼睛看著倒地的犯人，好似看這台子上的大戲，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細節。

阿Q隻覺得眼前一黑，耳朵嗡的一聲，便什麼也不曉得了。

槍響完，人群裡就有人向著倒地屍體走近，還差兩三步時，地保趕緊將他們攔下，這些人多半是來拿血液心肺治病，能來法場找藥根的，多半家裡貧苦揭不開鍋，地保曾想拿屍體換些錢，奈何半個票子也榨不出來，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

可兵們還冇離開，管事還冇有走，可不能讓他們亂來。

於是招呼那倆夥計驗屍，抬走，一氣嗬成。

兵們也不看，後腦勺子堵的槍眼，死定了，他們覺得。

“無趣，隻是槍斃，還是砍頭好看”，工人搖搖頭走了。

有求藥引寥寥數人，跟著地保他們走，準確來說是嗅著屍體走的。

管事的和兵們己經走遠了，法場隻剩幾抹鮮血，在中間慢慢發黑髮臭，等著被野狗舔舐，被雨水沖刷。

阿Q在某一刻感覺自己成了仙，白色矇蔽了他的眼睛和耳朵，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，怕一腳踩空，他記得他是被槍斃的，這裡就是那個世界吧，忽而眼前一片清明，有一女子向他走來，阿Q用力揉揉雙眼，來者正是向伊請求睏覺的吳媽。

伊一改先前害怕與憤怒的神態。

笑盈盈的，剛靠近些，上來就擁抱住阿Q，接著就要親吻他麵龐。

阿Q呆住了，從來冇有這樣的滋味。

他感覺他的身體每一處都開始癢起來，他想把吳媽推開，冇推動，他感覺身體越來越癢，尤其後背。

想伸手去抓，手伸一半，突有劇痛自麵龐襲來，忽而吳媽化作鬼臉惡魔，張開獠牙就向他麵門咬來！

“呀！！”

這叫聲彷彿穿過厚重的雲層，似嘶啞似尖銳，阿Q醒了。

“哇！！”

又一聲驚恐的叫聲，他趕走了正在舔舐他麵門，企圖撕咬的野狗。

阿Q摸了摸頭，感受身下螞蟻侵擾，吳媽己經不知去向，“這娼婦太可怕，以後再也不想了”阿Q心想，他摸了摸後腦勺，有個淺淺的彈孔，他確定自己是被槍斃。

為什麼冇有死，他疑惑不解。

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，未來阿Q的遭遇，將會是他從未想象過。

阿Q慢慢的站起身，虛弱的他此時很清楚該去找些吃食，他管不得身上的螞蟻，也管不得滿身的汙垢，隻曉得往村莊方向走去，未莊他是不敢回了。

走著走著，阿Q便有些神氣了“兒子槍斃老子，老子冇死。”